苦乐年华铸教魂 ——我初中语文老师魏迎福事

魏迎福，我初中的语文老师，我们50多年没有见面了。那天，曾在原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工作的初中同学耿素芬，约我一起去北京顺义县城看望魏老师。我高兴地答应了。

见到魏老师，眼前一亮：算来他已近80岁了吧，年轻时的青丝如今已变为满头白发，但他那一米八的大个子，那眉目神情，仍不减当年风采。他偶尔背一两句毛主席诗词还是那么铿锵有韵味。听他讲他经历过的苦乐年华，仿佛读狄更斯的小说，令人笑声中带着泪珠儿。

魏老师到我家乡任教，是在上世纪60年代初的三年困难时期。那时，共和国正处在“两霸”（美国和苏联）的封锁包围中，物质生活极度贫乏。

魏老师说，他毕业那年，党号召大学毕业生到边疆去，北京市长彭真亲自动员。他毕业的北京师范学院（即现在的首都师范大学）属北京市管，他没到边疆去，却到了北京的远郊县。

他被分配到通县（即现在的北京市通州区）。报到那天，他问具体分到哪个学校了，旁边人告诉他就跟着走吧。等人到齐了，他就跟大家坐着“汽车”出发了。上了车有人告诉他，是去柴厂屯。

柴厂屯在哪儿，他头脑里一点概念也没有。跟着走吧。

他说，你们没有见过，那时因石油短缺，那个汽车顶上驮着个黑色的汽包，作为汽车的动力。格拉格拉，就像老牛拉破车。开了半天，问到哪儿了，来接人的柴厂屯中学校长王振东说，走一半了。魏老师说，我至今记得，那个地方叫沙古堆，其实离柴厂屯还不到一半路程。后来车还坏了，大家都下来推车。好不容易，到了永乐店，都下车了。人家分到永乐店中学的就算到“家”了，那怪物汽车也到此为止了。去柴厂屯中学的，对不起，只能步行了，可还有十几里路呢。

魏老师说，那时只有两辆自行车拖行李。一是可见行李之少；二是可见经济之窘困，连一个人配个自行车都达不到。大概到了德仁务吧，就是从永乐店到柴厂屯中间的一个村庄，魏老师申请骑自行车先拖行李走。老教师们告诉他，顺路一直往南骑到头，看见有房子的地方就是柴厂屯中学了。

魏老师骑车一直南下，到了那条路尽头，举目一望，白花花一片盐碱地，是有那么几间房，但怎么看也不像个学校啊，连校门也没有。于是，他又骑车回来了，问老教师，你们说的学校我怎么没找到？校长王振东说，就是有三排房子的地方。他说，啊，那就是学校呀，连个院墙也没有！他的心凉了。

他说，就在那一刻，我决定必须离开这里。不久，他找到通县教育局长，讲了许多理由，要求换个地方。局长问：你被分到哪个学校了？他说：柴厂屯中学。局长犹豫了一会，问：行李运过去了吗？他说：运过去了。局长说：那你就在那里吧！说着，把门关了，再怎么也敲不开。没办法，他只能认了。

——这都是实在人的错啊！如果他说行李没运去呢？也许还有缓儿。

当年柴厂屯中学的艰苦是出了名的，因此，教师一顺儿都是男生。魏老师给当时的柴中起了个绰号，叫“五台山别墅”。

那时，柴厂屯连个理发馆也没有，要理发就得去永乐店。十几里，太远了。于是，教师之间就互相理发。有一次，一位教师给魏老师理发，因为手艺潮，从长发理成平头，又从平头理成秃头。还没理完，上课铃声响了，他马上夹着教材去上课。一进教室，学生们哄堂大笑。他知道，学生们是笑他剃了光头，没办法，只能忍住。等学生们笑完了，他开始讲课。讲了一会儿，回头板书，课堂里又爆发出笑声。他纳闷，不是笑完了吗？怎么还笑？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头，原来那个老师跟他开了个玩笑：给他的后脑勺上留了“淘气包”（一撮桃形的头发）！

这种苦中寻乐的做法，使贫乏的生活有了“亮色”。

大约在1965年吧，魏老师从柴厂屯中学调到永乐店中学。1972年，王振东也调到永乐店中学，他还当校长；魏老师仍然教他的语文。后来，魏老师在北京顺义县找了个对象，两地跑起来不方便，就想调过去。

魏老师早就是教学骨干了，学校舍不得放他走。王振东说：“我不走，你就跟我在这儿吧，有什么困难我给你解决。不行，把你老婆调到这边来，把她父母也调过来，工作我来做。”话说到这份上，魏老师也不好说什么。就这样，他继续在永乐店中学教书。后来，王振东调到通县教育局工作了，永乐店中学换了新领导。他还是坚持调走，领导仍然不放。魏老师到通县教育局找到王振东：“你不是说，你走就放我走吗？现在你走一年了，我也该走了吧。”后来，王振东帮忙做工作，学校答应放他走了。于是，他找到顺义师范学校，党委书记非常高兴，马上同意。他按程序到县教育局报到。局长问他的老婆在哪儿，他说在某某乡当医生。那个局长说：“那你就去某某乡中学吧。”魏老师说：“我已跟县师范学校说好了。”局长说：“那不行。有个领导的亲戚要从某某乡调回县城，你必须去顶这个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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